「傅世安:致毛泽东同志的万言书」正文
毛泽东同志:
请你耐心地把我所写的读一遍。
你具有政治家的涵养。你可能会以冷漠的置之不理来对待我的这些浅薄的胡言,把它当成是“小知识分子”的无知。你具有思想家的情操,你也可能被我所写的这些“叛逆”性言辞激怒,大发雷霆。
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确实是把你当成独尊和私利的维护者,我称你为独夫、暴君,甚至对你作了谩骂。
现在,我的思想又变了,人的思想在运动中变的非常快,真是一天等于二十年。无产阶级专政之后国内的阶级斗争,对外战争之世界革命,终是必需的。你为了这些受到关于“独夫”和暴君的责骂是可敬的。
但是,我的文章既然写了,而且我认为你以形而上学的唯心主义来对待自己原是革命的思想,还是错误的。虽然,我的这篇文章不正确的把你当成反对者,我还是希望你看到这篇文章,接受我的意见,以便利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事业。
你(我说你们)将怎样来处理我呢?
如果对我提出的种种问题采取冷漠的置之不理,却把我当成反革命(要知道,“反对毛泽东”就是反革命呀!)分子抓起来,那么我,不唯是蹲班房,即是死也不惧。因为我是无私的,我的一生是属于人民的。反过来,对于你却显示了无能)。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将这篇文章公布于世,(这种可能很大,但这样做或者会不利于我国思想的统一及对外战争)让群众来批判,把我斗垮斗臭。我是会被斗垮斗臭的,我不会跟群众辩论,群众现在无限崇拜你、信仰你,当然要反对这篇反对你的文章。不过,群众将来会判断是非的。我被斗垮斗臭了,戴上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帽子,而后到某地去劳动改造,这我都不拒绝。我没有个人的前途,我只是想把我身上的每一条筋,每一根骨都献出来,给共产主义、给世界革命。
我是一个乡村中学的教员,现年二十六岁。我原是在城市长大,度过学生时代,虽然抱着到农村为劳动人民服务的满腔热忱,但身上却满载着小资产阶级的感情。此次文化大革命,使我脱胎换骨了,我觉的我好象踏到地上了,我现在所缺少的是:一、较长时间的跟公社的社员在一起劳动,当一个农民。二、亲身(检验一下反帝斗争战场上的生活。三、把我有关消除城乡差别、防止和平演变、世界革命及战争的意见提出来。
我的现住址:辽宁省、丹东市、宽甸县、牛毛坞初级中学。
傅世安
1966、7、15
最近又有三件事感动了我:
一、 我在运动中受了批判,受了教育,我深深的体会到,我们的党,我们的领袖的宽宏大量。我坚定了向你提出意见的决心。
二、你的把全国办成革命化的大学校的指示,使我们仿佛看见了消除三大差别的远景。
三、继承抗大传统,确定了办教育的方向,但要研究一下在小学中学、大学应用抗大传统的具体作法。
致毛泽东的原附件:
论“文化大革命”的革命
文化大革命的进行有半年多了。这是革命吗?是革命。旧文化的命被革了,象始皇帝坑除了百家一样。但是文化不会被坑除,始皇帝的意志只是横行一时。始皇帝之后,文化又继续发展了,不是继续旧的百家,也不是遵照始皇帝的意志,而是在向新的方向前发展了。
辩证法告诉我们,在对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要看到它的否定。事物在向前发展,发展中包含着内在的矛盾,这个矛盾在发展到顶点之后,要使原来的事物解体,产生出新的事物。始皇帝的使命完成了,他也便逝去了。他的声望达到了最高点,他打倒了一个敌人又一个敌人,他踏着一阶又一阶的梯子到了楼上,他的基础也随着被撤掉了。
毛泽东,正是这样。他所处的地位使他看不到这一点,他被尊严和虚荣迷住了。
然而,这是事实,这是客观存在,不是赫赫威势所能掩盖的,更不是对马克思主义正统的自居所能抹煞的。这个“宠然大物”,也不过是一只“纸老虎”、豆腐老虎。
难到马克思曾说过宇宙中某一事物是永恒的和神圣的吗?没有,因为这是违背辩证法的。
请看这形而上学的语句:
“我们一定要把毛泽东思想接过来,传下去,一代一代地传下去,让我们的子孙万代永远对毛泽东思想无限热爱,无限信仰,无限崇拜。从而保证我们的国家五代,十代永远革命、永不变质……《我们无限信仰毛泽东思想》
再看:
“毛泽东思想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伟大的真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毛泽东思想是当代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顶峰,是当代最活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同志的理论和实践,如同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同上》
还有:
“没有毛泽东思想,就没有新中国”。《同上》
“毛泽东是中国共产党的缔造者,是中国革命的缔造者,……”《我们无限信仰毛泽东思想》
革命即是变,而且是质的变,旧的变去了,新的变出来,没有永恒存在的东西。
毛泽东思想是革命的呀!把一种革命的思想说成是永恒的,这是多么荒谬的、不革命的思想呀!
走向共产主义的道路是曲折的,复杂的,是要经过长期斗争的,革命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的,阶级斗争的形式是在经常改变的。经济是在经常变化中的,政治要随着发生变化,意识形态也要变化。在走向共产主义的过程中,政治形式的演变要经过许多阶段,无产阶级专政要向前发展,一直到自身的消逝。怎么能够认为你所建立的一套,必须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永不改变呢?修正主义的帽子恰好应该扣在不革命的头上。马列主义是革命的,违背它就是修正主义。毛泽东思想本来是革命的,违背它也即是修正主义。认为毛泽东思想要千代万代的传下去,这既是违背马列主义,又是违背“革命”的毛泽东思想。革命的思想应该自觉的认识到自己的历史性,不能把自己神圣化,革命的思想应该知道自己现在建立的一套是暂时的,经过一个阶段就不适用了,就要废除,否则它就要阻碍历史的发展。
历史是挡不住的,它要向前发展,把革命的车轮拆卸在一家的门前是办不到的。
千代万代的传下去,怎么可能呢?秦始皇帝也曾经以为他的子孙要千代万世的传下去呀!
不能把一种思想看做是“开天辟地以来”的最伟大的真理――如果可以的话,也只能是对于过去――因为任何真理都是历史的需要产生的。马克思主义本身就说明了一种伟大的思想。一方面是当时社会条件的产物,另一方面是人类思想发展的继续。任何被当做真理的思想都不是永恒的,更不能把它绝对化。一种伟大的思想只能在一个时代里起到历史的作用。时代向前发展了,他还要固守自己的思想,或者固守其中的错误部分,或者把正确的思想固守在陈旧的模型里,他就转化为唯心主义了。
毛泽东同志就是这样,他本来是伟大的,他的思想本来是真理,但是现在,他把自己的思想神圣化、绝对化、永恒化起来,他要否定他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他把自己的功劳看成是旷古未有的,空前绝后的。
的确,他是革命的伟大领袖,他的功绩是不可抹煞的,他在中国传播了马克思主义,并在世界上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就这一点来说,他同列宁一样,党的建设,人民军队的缔造,社会主义国家的成立首功应该属于他。但是,他的功绩是有限的。这个限就是不能超过人民群众。“毛泽东思想并不是劳动人民自发产生的,而是毛主席在伟大的革命实践基础上天才的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思想,是综合……”不是劳动人民自发的产生的,可也不是他个人的天才产生的。如果认为他是革命的一切的缔造者,没有他就没有一切,这就是忘了群众的作用。一方面,要看到无产阶级的革命不同于历史上任何剥削阶级的革命,因而无产阶级革命家也不同于历史上的任何英雄豪杰。另一方面,还要看到无产阶级的革命家也是历史的、社会条件的产物。把历史上的一切都否定了,这就是说历史上的一切都不是历史的存在的,他们本来就不应该产生。把现在的伟大领袖绝对化、神圣化起来,这就是说现在的伟大领袖也不是历史的存在,他应该是无限神圣和绝对的。他是怎样产生的呢?是上帝降下来的吗?
一个伟大的开端,常常遭受到悲惨的下场。一个伟大发起人的继承者,常常是在他的失败之后,在多次曲折反复中朝着前进的方向走上去的。历史是迂回的,不是直挺的。
秦始皇帝正是把自已看成了空前,所以他才绝后,他空前的超过了三皇五帝,他绝后却是只绝了自家的后,“皇帝”仍然传下来了。
不对,没有空前绝后的东西,没有神圣的、绝对的、永恒的事物,辩证法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一种辩证法的革命的思想,如果将自己看成是永恒的、绝对的,便是将自己放到物质世界之上了,便成了绝对理念。绝对理念认为客观世界是它的反映,并且要求客观世界服从它。
为马克思主义的发展的毛泽东思想是革命的,但是它现在僵化了、固滞下来了,因此在许多问题上向唯心主义和实用主义转化了。
第一、他过分强调主观能动的反作用,忽视了客观世界的决定作用。
客观世界是物质的,物质的世界有它自己发展的规律,客观的规律是必然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动物完全是受自然支配。人却能够认识自然并在自然规律的范围以内改造自然。人类社会也是属于客观的物质世界,这个客观的社会存在也有它的自然规律。已经过去了的各种社会形态的人完全受社会的支配,共产主义的人却能够认识社会的规律,并在社会规律决定的范围内改造社会。人对客观规律的认识是精神的现象,精神对物质有反作用力,主观能动性就表现了这种反作用力,主观能动性确实关系到加速或延缓社会改造的问题,但是主观能动作用必须在客观规律的范围以内去改造社会。无限制的强调精神的主观能动作用就是唯心史观。只从积极有用出发而不考虑客观规律的条件许可就是实用主义。在理论上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今天这样说,明天又那样说。在实践上愿意作什么就作什么,早上颁布的法令晚上就把它废除掉。
下面这段话的前一半是正确的,后一半就夸大到错误了。
“毛泽东思想是最好的革命武器,有了它就能与山斗,山变样;与地斗,地增产;与水斗,水浇田;与林斗,林成长……”
领袖和群众的关系,领导政策和劳动者的关系表现了主观能动作用和客观规律的关系。当然群众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但是,就整体来说,表现主观能动作用的指导思想是集中在领袖身上的,反映客观规律的物质愿望是体现在群众那里的。过分强调主观能动性就产生了不顾群众愿望过分强调领袖思想的作用,毛泽东同志是主张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但是,他在向群众发出号召的时候想没想到群众是在一种压力下故造声势,还是出于觉悟来大力响应呢?
不顾客观的规律,为所欲为,最后要受到现实的报复,不顾群众的意愿,发号施令,最后要遭到群众的反对。
第二,他在应该的强调了政治的统帅作用的同时,将政治和业务的关系作了唯心主义的解释。
几论“突破出政治”的文章,关于政治和业务的关系说得很详细了,其中有的正确,有的毫无道理。
什么是业务呢?
业务是指人的各种具体工作,有生产的经济的工作,阶级斗争的政治的工作,军事的工作,科学文化工作,教育的工作等等。
什么是政治呢?
政治是阶级斗争,进行阶级斗争的上层建筑,阶级的人的精神面貌,指导人的各项业务活动的思想意识等等。
政治和业务的关系表现了阶级斗争和生产的关系,政治和经济的关系,政治和军事的关系,政治和科学文化及其他业务活动的关系,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的关系,阶级的思想意识和具体工作(包括政治工作)的关系。政治和业务的关系可以被看成是上层的精神的东西跟基础的物质的东西的关系。
两者的关系究竟如何呢?
政治既然是上层的精神的故是统帅,业务既然是基础的故要受到前者的指导。
这两者,哪个是目的,哪个是手段呢?
从小处来说,有时为了完成业务工作(如生产任务),事先作一下思想动员,这是把业务当目的,政治当手段。有时为了改造人的精神面貌,布置某种活动任务,这是把政治当目的,业务当手段。
从大处来说,我们曾经为了夺得政权而搞好生产,搞好军事,现在又为了巩固政权而搞好生产、搞好军事,这是把政治当目的,业务当手段。我们也是为改善人民生活而夺取政权,又是为改善人民生活,发展生产而巩固政权,是为了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的经济制度而巩固政权,这是把业务当目的,政治当手段。
在阶级社会里,在现在,政治是最高的目的,因为我们现在的一切业务活动、生产活动都是为了最后在全世界消灭资本主义,在全世界取得革命的胜利。
就全部人类社会来说,就将来的共产主义来说,政治是手段,因为一切政治活动都是为了使人走向共产主义,发展生产力,提高人的物质文化生活水平。
政治和业务的关系是辩证的。
几论“突出政治”都是把政治作为目的,业务作为手段的。但是毛泽东主席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却说得跟“几论”不一致:要求抽象的自由,抽象的民主的人们认为民主是目的,而不承认民主是手段。民主这个东西,有时看起来似乎是目的,实际上,只是一种手段。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民主属于上层建筑,属于政治这个范畴。这就是说,归根到底,它是为经济基础服务的。
资产阶级把民主当做目的,向我们要求民主,我们反驳了他,并说,政治是为经济基础服务的,这就是说,发展经济是最终目的,政治是手段。这种说法没有把政治和经济的辩证关系完全表达出来,但却唯物地解释了政治和经济的根本关系。
今天,为了实用主义的需要,我们完全抹煞违背了政治和业务关系的辩证法,形而上学的用一个“政治是目的”的唯心主义解释代替了一切,这能够使人心服吗?这不是毫无道理吗?
以前,正是国家的某领导人曾教导青年要“以红代专,又红又专”,又是国家的某个领导人教导青年在以政治作灵魂的同时,把政治落实到业务上,并说政治如不通过业务去体现,政治就是空洞的。
的确,政治必须跟业务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他们是对立统一的,“既没有无政治的业务,也没有无业务的政治”。
如果有人硬说政治只能落实到人的思想革命化上,政治可以不体现在业务上,政治的体现只是它的本身,人的思想落实只是它的本身,那么,只能说,他是个唯心主义者,既使从前不是,他现在也堕落成了一个唯心主义者。
选自余习广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上书史:文化大革命上书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