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构建人性化的换届机制

每到换届期间，领导干部的心态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且心态变化具有一定的规律性。在换届前夕“拖”字当头，不作为、谨小慎微、怕出问题、矛盾击鼓传花、观望态度多、实际行动少，行的是一个“拖”字诀。在换届期间“惧”字当头，投机心理、补偿心理、扶正心理、浮躁心理全因惶恐而起。在换届结束后“新”字当头，“新官不理旧账”、“换人也换树”、“新官上任三把火”、“清除异己，培养势力”等由“新”而升。“不安全感”成为换届过程中的基本心态。

针对领导干部的心态，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能因人而异，不能让“潜规则”流行，明规则无用。不能通过简单的甚至粗暴的批评压制领导干部的换届心态，也不能对消极心态视而不见，进而片面拔高领导干部的道德水准，甚至以道德的面孔压制领导干部的意愿，使领导干部产生幻灭感、渺小感和挫折感。

正视并顺应领导干部的心态，建立人性化的换届机制，这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机制具有稳定性、长远性、根本性，机制决定人。坏的机制使领导干部在换届时疲于奔命，苦不堪言。让那些老实的领导干部吃亏，升迁无望，不知就里，让那些投机干部捡便宜卖乖，竭尽买官卖官之能事，最大化地激活“潜规则”。坏的机制使有关部门和人员随意调整规则、考核标准量身定做、考核行情一天一个变化，一人一个变化，朝令夕改，这些都会使领导干部在换届过程中无所适从。良好的机制使领导干部升也高兴，下也幸福，离也快乐，留也安宁。使老实人不吃亏，使精明人无便宜可占。良好的机制就是人性化机制，它是领导干部换届的前提和保证。

人性化的机制是建立在对官员心态除魅基础之上的。官员的消极心态是人性的组成部分，认为官员不应有消极心态是错误的，把官员的消极心态从根子上拔除是对人性的不尊重，也是对社会的误导。人是一个现实的人，是一个良善共存的人，不能把善扩大化，更不能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提到极致。也不能把恶扩大化。在政治上，应低估善的潜能，高估恶的潜能，让恶的潜能最小化。领导干部能以德为先，但不能以德为一统。公共选择理论认为，政治行为中的个人是有利己心的、以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为目标，个人参与政治活动是从自己的偏好和效用函数出发。领导干部的基本行为动机也是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虽然推进公共利益是政治家目标函数中的一个重要变量，但是他的效用函数中的变量还包括权力、地位、名声、威望等。在权力没有内部制约和外部制约的前提下，领导干部行使权力的冲动、欲望、本能、爱好、乐趣会占据主导地位，用权的非理性嗜好也会压倒用权的理性自觉，追求权力的冲动使领导干部忘记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道德约束。充分估价人性，抑恶扬善，建立人性化的机制就显得十分必要。

人性化的机制主要包括安全机制、民主竞选机制、公开机制、评估机制、荣耀机制等，人性化是这些机制的主线和灵魂。这五个机制密不可分，五个方面构成统一的整体，并按词典性排列。有安全才有民主，有民主才有公开，有公开才有评估，有评估才有荣誉。词典式排列不能打破，否则会使换届有损于公平正义。

安全机制是领导干部换届的根本机制。没有安全，换届就变成了换血。失去了安全，换届期间官员的职位就成了不择手段的哄抢对象。无论上台下台，无论升与降，无论是离职还是留任，都要给领导干部以基本的安全，诸如生命安全、财产安全、升职安全、离职安全、降职安全等，使他们在换届过程中仍然安全执政，站好最后一班岗。领导干部的去留不受人的影响，不因领导的改变而改变，不因领导的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而改变，不因政治的变化而变化，不因政策的变化而变化。领导干部的安全机制包括法治机制和科层机制两个基本部分。法治保障领导干部在去留过程有法可依，有规可循，并限制他们滥用权力。科层制使官员的正当权益得到保障，行使正当权力而不受上级的干涉、威胁、利诱。

民主竞选是换届的基本机制。仅有组织考核是不够的，也是靠不住的。在单一组织的考核下，想升迁的领导干部会搞暗箱操作、拉选票等不正当行为。有的领导干部上台不到百天就下台，甚至有的刚上任就下台，其中大部分原因是没有民主所致。民主是对人性的认可，也是对不良心态的有效抑制。官员的不良心态只有在民主的情况下才会健康好转，才会变得理性而负有责任。民主是领导干部去留的最好清洁剂。没有民主，就不会有公平、公正、公开。没有民主，就没有领导干部换届的公正性、廉政性，也就没有领导干部的平稳心态。没有民主就不可能建立领导干部能上能下的长效机制。领导干部的考核应把组织考核与民主竞选相结合。这样做有利于公平竞争，防止组织失察，用人腐败，任人惟亲，实现用人的公正性。增强官员民主建设的主动性，制止官员形成既得利益集团。有利于优胜劣汰，防止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发生。有利于推动民主政治，有利于建设社会主义政治文明。

公开机制换届的重要机制。权力在阳光下运行就会减少产生病菌的几率，公开是最有效的杀虫剂。公开的人性化在于，使领导干部政治健康，提高对贪污腐败、滥用权力的免疫力。公开主要包括物质条件、精神条件、智力条件和思想条件。物质条件主要是建立财产申报制度，使官员财产公开。唐英年竞选香港特首、曾荫权特首执政都需要说明财产用途的明细。精神条件主要是指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作为领导干部，身体和心理不能成为隐私的一部分，应该成为公共权力的一部分，都应向公众公布。智力条件就是领导工作的科学性和艺术性，是执政能力和执政水平的表现。思想素质就是领导干部的理论水平，对思想的把握程度。思想素质高的领导干部，对政策往往具有很高的理解能力和执行能力。只有公开才能有效地建立领导干部的监督机制，包括权力内部的有效监督、社会舆论的监督、公民社会的监督。离开了公开，所有的监督都会流于形式，流于作秀，流于虚假承诺。

评估机制换届的重要机制。评估机制要充分体现科学化、民主化，人性是评估科学化、民主化的前提和基础。离开了人性，科学的评估机制就失去了操作层面的意义。单纯用科学的指标去评估，就会失去对人性的关怀、失去了具体的评估对象，使得领导干部变成一个机械人、机器人。民主建立在人性基础之上，否则民主也会变成空中楼阁。评估的目的是让领导干部保持鲜活，保持个性的魅力。在现实政治生活中经常看到，最有魅力的领导干部恰恰是有缺点的领导干部，更容易得到民众认可。领导干部的个人生活应该列为评估范围，个人生活的特性决定了其从政的特性，个人生活的人性化体现决定政治生活的人性化。一个喜欢足球的领导干部更有亲和力。

荣誉机制是换届的重要机制。思想家罗素认为，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在人类林林总总的欲望中，有两个欲望居于首位。一个是权力欲，另一个是荣誉欲。“一般说来，获得荣誉最简便的方法是获得权力。”因此，“总的说来荣誉欲所引起的行为与权力欲所引起的行为完全相同”。罗素认为只有民主才既能实现人的欲望又不使人的欲望恶性膨胀。罗素的话对于建立领导干部的荣誉机制具有启发意义，既然人的欲望具有不可克服性，那么满足人的欲望就具有合理性。应积极探索并建立领导干部的荣誉机制，增强他们的荣誉感，满足领导干部的荣誉欲望。对于地方官员来说，让官员在党政职务退下来之后进入人大政协并视之为政治荣誉是不合适的。建立社会评估机构，对其名誉进行评估打分，民众的良好评价是对领导干部荣誉机制的基本组成部分，是非公道在人心，人心是杆秤，领导干部退休后，更在意民众的评价。

领导干部的心态，决定着政治的动态，政治的暗箱运作，使换届成了猜谜游戏，这是换届机制不良的表现。如果不建立人性化的机制，在换届的整个过程中领导干部的心态变化不但会导致公信力的下降，甚至导致公信力的危机、执政合法性资源的巨大流失，这一景象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人性化的换届机制克服了这些不足。人性化的换届机制是可行的机制，是使领导干部换届心态稳定的机制。这种机制使领导换届有了归属感和安全感。换届机制建设一小步，政治文明建设一大步。来源：《人民论坛》2012第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