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宏为:李一氓与乔石的忘年交

作者:柳宏为发布日期:2015-06-14

「柳宏为:李一氓与乔石的忘年交」正文

1991年1月,遵照淮阴市委关于编辑出版《李一氓在淮阴》一书的意见,我和周平二人在受领任务后,即赴北京拜访李一氓夫人王仪同志。1月6日上午10时许,王仪在家中亲切接待了我们。当我们说明来意后,她十分赞成。接着,便从卧室里拿出一份材料递给我说:“这是李老生前留下的一份遗嘱,是一份复印件,原件已交中央档案馆保存。你们可以先看一下。”我们怀着十分崇敬的心情,一字一句地细声读着以下的文字:

李一氓同志于1990年10月27日上午10时半,在北京医院病房前对前来看望的乔石和郁文同志说:“我不久前闹了一场重病,可以说从死亡边缘上挣扎了过来。我现在趁思想还比较有条理的时候,请根据我的话整理成一个遗嘱,经我看过签名,作为依据,由乔石同志保存。

“我的后事从简。只称一个老共产党人,不要任何其他称谓。不开告别会和追悼会。火化后我的骨灰撒在淮阴平原的土地上。”

“我身后的事,委托乔石同志照顾。”

“此后请乔石同志在我身体状况变化时报中央。”

“此事未事先与王仪同志商量,请她原谅。”

李一氓(签名)

1990.10.29

读完这份遗嘱,我们的心灵顿时被这位老共产党人的高风亮节所震撼、所折服。其字里行间表露出来的他与乔石之间“乐以忘年,情重如水”的同志情谊,也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相识相知终成忘年

无论是年龄还是资历,乔石在李一氓面前是名副其实的晚辈。李一氓1903年生于四川省彭县。上世纪20年代初,到上海求学,先后在沪江和东吴大学读书。1926年投笔从戎,参加北伐,接着参加八一南昌起义。起义失败后,秘密往上海,从事党的文化工作和保卫工作。1932年,奉命去江西瑞金中央革命根据地,任国家保卫局部长。1934年,随红军参加了二万五千里长征,到达陕北后,先后担任陕甘省委、陕甘宁省委、陕西省委宣传部长。后以毛泽东私人代表的身份回四川进行统战工作。抗战爆发后,受党委托,协助叶挺组建新四军,任新四军秘书长。皖南事变脱险后,历尽艰险,辗转到苏北,相继担任淮海区党委副书记、淮海行署主任、苏北区党委副书记、苏北行署主任等职。抗战胜利后,又先后担任华中分局宣传部长、苏皖边区政府主席。新中国建立后,长期从事外事工作,曾任中国驻缅甸大使等职。“文革”期间,遭受“四人帮”残酷迫害。1975年,他被周恩来安排到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当副部长,成了乔石的直接上司。乔石1924年生于上海,比李一氓小21岁,1940年参加共产党,参加工作时,李一氓已经高居中共东南分局秘书长一职。然而,这些年龄、资历和级别的差距,丝毫没有妨碍他俩成为莫逆之交。诚如乔石在1990年12月11日悼念文章中所说,“在年龄几乎相差一代人的一氓同志和我之间,逐渐建立起一种无话不说的同志情谊。这实在是非常难得的。”

乔石与李一氓素昧平生,1974年一起在中央对外联络部工作,有缘相识。虽然相处时间不算太长,但在乔石眼中,李一氓是极受尊敬的一位老领导,一位相知颇深的良师益友。李一氓衷心拥护和赞同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拥护和赞同邓小平改革开放的战略思想,并在主持中联部工作期间明确而坚决地坚持和贯彻。1982年9月,他俩都参加了党的第十二次代表大会。会议期间,有位同志请李一氓为《诗刊》写点东西,谈谈“十二大”的感想。他第二天就写出一首词给乔石看,词的末段是“临危受命,坚维真理,登高倡开放改革。信如今,民主重复,一堂争团结。共生产,物质精神,青年中国。”这首词虽是急就,但李一氓对以邓小平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的由衷赞扬,对欣欣向荣的我国改革开放大业的满怀信心,溢于言表。李一氓鲜明的政治态度和立场,令乔石感奋不已。

乔石眼中的良师益友

李一氓阅历丰富,对许多重大问题很有独到见解。1980年前后,李一氓在中联部主持工作期间,曾组织专门班子研究有关国际形势和对外关系中的六个重大问题,写成《讨论稿》呈报党中央。时值我国改革开放初期的拨乱反正时期,李一氓以极大的理论勇气,就这几个重大问题提出了很有理论创见的观点,其中关于对“三个世界划分理论”,由于这个理论是毛泽东同志提出的,因此那几年我党对国际形势的估量,都基本上沿袭这个说法。而李一氓不唯上,只唯实,指出把“三个世界划分”称为“理论”不甚恰当,一是立论没有依据,二是不符合复杂的、发展的国际形势实际,因此,他认为“我们的国际战略不能拘泥‘三个世界’的划分,对这个理论要重新研究。”后来,中共中央采纳了李一氓的意见,决定中央文件和中央领导同志的正式讲话,今后不再提“三个世界划分的理论"。李一氓在国际问题和对外关系问题上的真知灼见,令乔石仰慕不已!

李一氓是一位谦和、虔诚、通达的长者。他经常主动找乔石等相对年轻的同志一起平等地交换意见,商量问题,议论形势。他非常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只要有道理,他总能欣然接受。有时一面讨论问题,一面就亲手草就文章,递给乔石看。乔石看后觉得有需要斟酌的,便向他提出建议。只要可取,他马上提笔修改。在李一氓面前,乔石能无拘无束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心情特别愉快。他俩经常在一起倾心交谈,有时会一直谈到深夜。乔石视李一氓为恩师。因此,即使乔石离开中联部后,凡遇有重要的工作变动、或其他为难的事情,还常向李一氓请教。李一氓平等、谦逊的高尚品德和正直、坦诚的人格魅力,令乔石敬重不已。

李一氓逝世后,时任中央政治局常委的乔石为实现李一氓把他的“骨灰撒放在淮阴平原的土地上”的遗愿而操心。经过乔石的精心安排,由中央顾问委员会主办此事(李一氓最后职务为中顾委常委)。1991年4月27日,中顾委会同江苏省委及淮阴市委举行了李一氓骨灰撒放仪式。乔石亲自到北京西郊机场恭送李一氓魂归淮阴,让他与淮阴人民朝夕相依。同年9月,乔石到淮阴视察,参观了苏皖边区政府旧址纪念馆。他在李一氓任苏皖边区政府主席时的像片前凝视良久。当年李一氓在苏皖解放区开创的辉煌业绩,使他深受感动。1992年,淮阴市委、市政府着手进行在苏皖边区政府旧址纪念馆内增设“李一氓生平陈列室”的工作。当向乔石提出题写室名的请求时,一般不愿题词的乔石,欣然应允,深情地写下“李一氓生平陈列室”八个大字。2000年6月,人民出版社重印出版《李一氓回忆录》,乔石又一次高兴地为该书题签。这些充分表现了一位后辈晚生对可亲可敬长者的永恒怀念!

李一氓眼中的德能才干

在李一氓眼中,乔石是一位德能兼备、年富力强的接班人。在工作上,他俩是纯真的伙伴,配合十分默契。1978年3月,李一氓率中共党的工作者访问团到南斯拉夫进行为期三周的考察。乔石作为他的助手,随同出访,协助他做了许多重要的准备工作,共同为实现中南两党关系正常化付出了心血和精力。因此,李一氓对乔石兢兢业业工作,总是赞赏有加。除了工作上得心应手外,李一氓与乔石在性格、兴趣与爱好等方面还有着许多共同点,如他俩都有着参加和组织学运的经历,都对文学特别偏爱,都曾因参加革命而放弃学业,等等。这些共同点使他俩的情感更加接近,关系更加融洽。在党的第十二次代表大会召开期间,李一氓盛情邀请乔石与他同住一室,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业余时间,李一氓常以诗词和主持编纂古籍整理的出版图册相赠,乔石亦不为“长幼尊卑”所拘泥,坦承真言。长此以往,两人以文为友,亦师亦友,同志情谊与日俱增。因此,李一氓对乔石特别关注。1981年底,中联部积极贯彻党中央关于领导干部新老交替的政策,李一氓身体力行,主动先于同龄人退居二线,积极扶植和支持较年轻同志走上领导岗位。李一氓一再向邓小平、胡耀邦等中央领导同志推荐德能兼备的乔石,使乔石一步一步得到晋升,最后出任中联部部长。1982年秋,李一氓在一次接待外宾的场合,把他的新作《游泰山至中天门止》一诗抄录给乔石,诗文是:“漫游处处起云根,面对灵山自出神。且谅老夫艰步履,俊髦齐跻南天门。”他策勉、激励后辈的赤诚之心,跃然纸上。乔石深得教诲,把他的殷切厚望永远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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