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刚：强制推行计生和政府公信力

（作者按：两年半前的一篇发言稿，没有刊发。今全面放开二孩引发热议，此两年前的议论或也可参与讨论）

记得文革结束1977年邓小平第三次被打倒后复出，所干的第一件事是"恢复高考"，干得是有声有色，一下子就赢得了千百万中国青年人的心，天安门游行队伍中北大学子自发由衷地打出"小平您好"的标语。邓的这一招，为其日后主政改革，赢得了众多支持者。

35年后的今天，中共"第五代"领导核心习近平上位，是不是也可以干出一件让全国人民惊喜，利国利民立杆见影的好事呢？有的! 那就是即刻废止计划生育，革除强加于中国人民并持续了30多年的"一胎化"恶政。果能如此，我想，肯定有更多的人会由衷地打出："近平您好"的横幅，奔走欢呼。

计划生育比计划经济还要恶劣！其在30多年前强制推行，本身也是出之不得已，且当时就定了30年的期限，是一项"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补救"措施，根本就没有什么理论支撑和长远规划。30年过后本当按期调整，但执政当局因循惯性，至今不但不见放松，反而强化一胎化政策，如此愚顽当国，将给中华民族造成毁灭性灾难！

众所周知，中共建政之初学苏联是鼓励生育的，毛泽东就说人多力量大。由于执政失误，1958年"大跃进"后饿死了几千万人，执政党才把人多当成了负担，70年代开始了计划生育。最近披露毛泽东会见基辛格时开玩笑，说中国妇女会生孩子，要送1千万妇女给美国，基辛格笑称："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翻译王海容认为玩笑开得有些出格，建议中美双方都不作记录。毛泽东文革后期说过一句豪言壮语："八亿人口，不斗行吗！"当时中国到底有多少人口，人们并不知确数，一般都认为是8亿。但毛死后接班人华国锋曾神秘地告诉胡耀邦，1976年中国人口已达10亿，当时竟作为天大的国家机密严加保密，仅有少数几个最高领导人知道。

文革劫难和吃饭压力，让执政者穷于应付，于是乎计划生育在文革高潮时就推行了。计划生育若只是倡导宣传，并建立在自愿基础上，那没有什么话可说，世界上有不少国家也这么做过。但中国自1980年开始了强制性的"一胎化"，采用行政暴力，建立起一支如狼似虎的计生官僚队伍，有了计生衙门，从中央的计生委到乡村的计生员，其数在百万以上。这些人专干缺德事，生孩子要发"准生证"，超生要罚款，抓超生孕妇做流产一点人性都不讲，八九个月的胎儿也残暴地加以杀害，逃跑就拆屋没收家产，抓住就"上环"，可谓是无恶不作，比古代王朝苍鹰酷吏还要残暴下作，古今中外都无先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中国30多年来的计划生育史，就是一部血泪史，计划生育是空前的大规模系统有组织的暴政，多少人为此而家破人亡，断子绝孙，其在世界范围内遭到了最广泛的谴责。

计划生育的负面影响，学界多有分析，有些是明摆着的，如未富先老，人口红利的丧失，失独双亲的悲怆，男女性别比例的失调等等。这些问题每一项都很严重，都会对国家未来造成无可补救的损失。但为什么中央不实践30年前的诺言，果断进行人口政策的调整，至今仍坚持强制性的一胎化政策呢？我看有两大原因：

其一是行政惯性，以"维稳"为要务的决策者忙于它事，不认为调整计生政策是紧迫的大事。主管部门出于自身部门利益，不顾国家前途，强调超低生育率，以寻求自身存在的理由。我就认识一个国家计生委干部，对我说取消计划生育，那我们怎么办呢？这么一大档子人要吃饭，这么大一件事，不能说取消就取消哇！这些酷吏知道不搞计划生育他们要下岗，国家计划生育政策有可能被百万计生干部绑架，这是中国政府的堕性与腐败。虽然"大部制"改革要将计生委并入卫生部，但衙门和原班人马仍然保留，计生干部和拿国家课题为计划生育唱赞歌的人，已经形成一个特殊利益集团，反对调整计生政策。

其二是当政者的不自信，试图以减少人口来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这个愚蠢的决策可能在30多年前就搞了，只不过是未公开，当时，连全国人口总数都保密，计划生育到底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标才罢休，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据说，改革开放之初国家科委主任宋健搞了一个"人口数学模型"，说是经"科学"分析，中国人口规模以7亿为最宜。官僚宋健对人口问题谈不上有研究，他搞的所谓"人口模型"并无科学性，但当时政府却将其当作权威依据，这恐怕也是强制推行了30年"一胎化"，至今仍不松绑的一个重要原因。

看来，政府的目标不是人口零增长，而是要减少人口数量，或"人口减半"！这反映的是政府无能，是对治下的人民不负责任。当政者穷折腾，人口政策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制定《计划生育法》，把计划生育写入宪法，全世界也唯独中国才有，这很不严肃，也相当可怕！有政府智囊说宁肯老龄化也要坚持独生子女政策，坚持把人口绝对数量减下来，如此未来中国社会将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口结构？人口将面临崩塌，而无可挽救。从这个角度讲，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要奋起抗争，要发声，强烈要求政府及时调整并废止计划生育政策。

在现代化城镇化飞速发展的今天，仍然强制推行计划生育，反映的是中国政府对现代化没有自信，是对饿死人的"人民公社"时代记忆太深刻！文革时对人口数保密，是政府心虚自卑，现在仍一昧强制推行"一胎化"，是政府没有自信力。没有自信力也就失去公信力，政府连续30多年长时期不间断地使用强制手段推行计生，就是缺乏公信力的表现。其实，经济越发展现代化程度越高，不用强制节育，人们的生育意愿也在不可逆转地降低，欧洲日本及韩国台湾的政府，即使鼓励生育也少有人愿多生。中国若发达了，愿生孩子的人也会大减，这种情况实际上已经出现，政府若对实现现代化有信心，就没有必要再强制节育。计划生育搞了30多年该停了！应把自主生育权还给人民。

有一些人仍在高喊节育，那也是他的自由，他们可以少生或不生，但不要侵犯别人的生育权，不要象马寅初那样高喊计划生育，自己却有两个老婆生了7个孩子。生育自主，政府要有自信力，现代化的中国即使放开生育，也不会出现人口爆炸，政府考虑的应是更好地调配人力资源，加速推进中国的城镇化、现代化，而不必再在计划生育上耗费财力和人力了，大规模有组织的强制计生该停了。

（2013.3.1北京大学社会学系人口政策改革研讨会发言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