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行之：台湾的意义不应当仅在于活着――我看台湾学生反“服贸”

对于一个人来说，第一位的事情当然是活着，对于一个国家和地区来说，更是如此，你不能指着某人说：“信念比活着更重要，你得为信念去死！”你没有这个权利。然而对于一个人和一个国家来说，信念（或者说信仰）又如此重要，我们甚至据此将人区别为不同的人、区别为不同的国家，所以你也不可以说，人只是像动物那样维持生物层面的生存就可以了，其他甭管，你不能这样说。如果你非要这样说，那就意味着你很不地道地抽取了人之所以为人的最重要的精神标记，把人混同于动物了，这绝对是对人的最大不尊重。

换一句话说，人获得尊重的最重要缘由，不是因为他会吃喝拉撒睡，会享受男女欢爱，人获得尊重的最重要缘由，在于他用精神的方式站立，除了吃喝拉撒睡和享受男女欢爱之外，更在于他还凭借着信念，做信念要求做的事情。

所谓政治，说白了就是在这个层面说话的；所谓国际政治，同样也是在这个层面说话的――试想，如果没有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建立的国际秩序，没有自由民主的国家力量对国际事务的持续关注、参与乃至于介入，全世界数千万死难者的血不就白流了吗？所幸的是没有出现那种局面，相反，人类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高举着自由民主的大旗，凭借着坚强的信念，总是对尚处在苦难之中的兄弟伸出援手，使数以亿计的人民战胜了国家暴政，从被奴役状态中解放了出来。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所发生的以苏联解体、东欧剧变为标记的国际政治事件，涵括了极为丰富的历史与现实的内容，它必将会长久地作用于人类生活。这或许正是我们认为这个晦暗的世界还值得热爱、总是抱着希望看待未来的原因之一。

不得不遗憾地指出，在过往的岁月里，台湾小看了自己，小看了导致她受到尊重的那些缘由，小看了她作为一个人所应当肩负的崇高的历史责任。这里当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我认为其中一个原因在于：那里尚没有产生出一位具有国际视野和坚强信念的大政治家，她还没有把自己整合到国际政治的棋局之中，做她应当做的事，甚至可以说，她失责了。对此，我曾经在《有了龙应台，台湾对于我变得重要了》（2008-3-5）和《台湾：你可以走得更远》（2008-3-23）两篇文章中，间接地表达过我的失望。

一个人如果对自己失去责任，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这意味着他会看不清乃至于会降低自己的精神品格，看不清世界之于他的意义并非仅在其中讨要一个生存的位置，他会本能地将活着或者活好一些作为头等重要的事情来考虑，这意味着他将轻慢自己灵魂中那种人之所以为人的珍贵信念，放弃自己所应当承担的光荣的历史与现实的责任。无情的是，一个人如果只考虑活着，往往是活不好的，甚至有可能会丧失活下去的条件和活着的空间，这种现实如今已经摆到了台湾面前。

我不认为台湾学生是不理智的，尽管他们的某些做法有些偏激或者说偏狭，然而他们表现出的那种政治直觉，是极为可贵的，也是非常值得政治家思索的。我们之所以说台湾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活着，是因为我们知道，台湾作为中华民族最优秀的儿女，有责任做更多的事情，并且相信她一定可以做成更多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台湾不仅是历史中国的一部分，更是现实中国的一部分；她在其自身的发展中已经把自己锻造成了国际大家庭中令人尊敬的一员，她应当知道自己所肩负的责任，她一定知道。我们从反“服贸”学生的诉求中，看到了台湾的信念，看到了台湾的意愿，也看到了台湾对未来的期许。

中华民族目前正处在一个极为重要的历史节点，如何让我们这个民族追赶上“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自由、民主的历史潮流，大陆政治家应当关切，台湾政治家更应当关切。还是我六年前说过的那句话：台湾，你可以走得更远，你可以走得更好！

 2014-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