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壮:北京人口结构的变迁及优化

作者:李晓壮发布日期:2015-01-15

「李晓壮:北京人口结构的变迁及优化」正文

[作者简介] 李晓壮(1980-),辽宁辽阳县人,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助理研究员, “首都社会建设与社会管理协同创新中心”成员,社会学博士,主要从事社会结构领域研究.

当前,特大城市人口问题既有研究有几方面共性特征:第一,人口膨胀是特大城市人口问题研究主要焦点;[1][2]第二,人口膨胀被认为是造成特大城市“城市病”主因;[3]第三,解决特大城市人口膨胀主线是人口规模控制,[4]主要方式是行政手段和经济手段。[5][6]实践层面,在“严格控制特大城市人口规模”、“差异化落户”政策引导下,一些特大城市正制定和推行控制人口规模的各种政策。[7][8]但是,对以上既有研究和实践模式还需澄清几个问题:一是“城市病”是城市社会发展一定阶段的产物,不能将其完全归结于人口膨胀;[8] 二是人口规模扩张是城镇化发展某一阶段必然规律,但不会无限扩张;[5]三是主观制定人口控制政策并不能有效控制作为人客观满足自身所需的欲望与自由;四是带有排斥性的人口“管控”政策不可取,有违“以人为本”宗旨;五是人口膨胀是人口问题,也是社会问题,应该通过政府、市场、社会多元手段加以治理;六是人口膨胀或人口规模仅是人口结构的一个子结构,不足以充分解释人口问题整体,人口结构才是人口问题核心。也就是说,人口问题实质并不在于人口数量本身,而是“嵌入”于人口数量概念框架之中的人口结构性问题。为此,应将特大城市人口问题研究和实践重心从控制人口规模转移到优化人口结构上来。

一、建国以来北京人口结构变迁历程

每个历史时段都有着它显著的历史性标志事件或关节点,能够让我们清晰地观察到当时事件的一些映像。笔者将60多年来北京人口结构变迁历程划分为五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人口快速增长阶段(1949~1960年)。这一阶段可分三个重要历史时期:(1)国民经济恢复时期(1949~1952年)。1948年,按当时行政区划北平常住人口200.6万。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更名为北京,按当时行政区划常住人口203.1万。新中国成立后,北京作为首都,各项经济社会建设事业蓬勃发展,人口结构有较大变化。1952年,常住人口达到248.8万,比1949年净增45.7万。(2)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1953~1957年)。这一时期以社会主义工业化为中心,集中一切力量搞工业化建设,城市对劳动力需求大增,全国层面上由“乡-城”迁徙十分活跃。1957年,北京出现建国以来第一次人口生育高峰。受这两方面因素影响,1957年底,北京常住人口达到401.2万。(3)“大跃进”时期(1958~1960年)。这一时期,北京人口猛增,主要原因:一是1958年3月~10月,北京进行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行政区域调整,辖区面积由1948年707平方公里,增加到1958年的16807.8平方公里,扩大近23倍。同时划入北京的人口就有281.7万。二是“大跃进”导致全国大招工,[9]产生对劳动力虚假需求,使北京人口净迁入71万,形成建国以来第一次规模宏大的人口迁移流,且主要是“离乡奔城”。1960年,北京常住人口739.6万,比1957年增加338.5万,城镇化率由1957年的55%提高到1960年的62%,这在中国城市发展史上是史无前例的。

第二阶段为人口波动增长阶段(1961~1976年)。这一阶段有两个重要历史时期:(1)国民经济调整时期(1961~1965年)。“大跃进”导致全国性粮食短缺和饥荒,“百日咳”、“麻疹病”、“浮肿病”等疾病流行,北京地区也出现了死亡病例。1960年开始实施“精兵简政”,北京一些区县精简职工少则几千人,多则上万人。此间,大规模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也拉开序幕。与此同时,户籍制度威力显现,“乡─城”人口流动被严格控制。这一时期,人口规模总体增长,但城镇人口所占比重有所下降。1961年城镇化率60%,1965年城镇化率58%,分别比1960年下降2个和4个百分点。北京经历建国以来第一次人口大规模“离城返乡”“逆城市化”阶段。(2)文化大革命时期(1966~1976年)。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北京经济社会发展基本停滞,社会各项事业遭到严重破坏,大中专学校停办,停止录取外地学生。大量的城镇职工及其家属被下放,“上山下乡运动”进一步强化。与国民经济调整时期因经济调整而导致的“逆城市化”不同,文革“逆城市化”则是政治因素导致。1966年城镇化率为56%,1976年城镇化率为54%,分别比1965年下降2个和4个百分点。这一阶段是北京人口结构波动最为剧烈的一个阶段。

第三阶段为人口平稳增长阶段(1977~1994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中国社会进入第二次制度创新阶段,[10]特别是中国特色社会市场经济体制确立以及户籍制度松动,“经济模式”牵引人口流动再次拉开序幕。但是,此阶段北京人口规模总体保持平稳增长态势。1977年北京常住人口860.5万,1994年达到1125万,增加264.5万,平均每年增加15.6万。其中,户籍人口由1978年849.7万增加到1994年1061.8万,增加212.1万,平均每年增加13.3万。这说明,此阶段北京人口增长主要来自户籍人口增量。

第四阶段为人口震荡增长阶段(1995~2000年)。改革开放进一步深入,北京经济社会发展进入快车道。就业空间、生存环境显著改善,加之得天独厚的条件,人口向首都“阳光带”流动成为大势所趋。1995年,北京常住人口1251.5万,2000年1363.6万。其中,户籍人口1995年1070.3万,2000年1107.5万,增加37.2万,年增7.4万,趋于稳定态势。而常住外来人口,1995、1996年均维持在180万以上,是1994年3陪,增长幅度巨大。1997、1998、1999年,常住外来人口规模略有下降,但仍保持在每年150万左右。2000年,常住外来人口猛增到256.1万,占常住人口两成强。

第五阶段为人口膨胀增长阶段(2001~2012年)。进入新世纪,随着城乡差距、区域差距、收入差距不断扩大,落后地区人口寻求美好生活,纷纷到首都北京“淘金”,人口进入快速膨胀期。2012年,北京常住人口突破2000万大关,达到2069.3万,其中,户籍人口1297.5万,占常住人口62.7%;常住外来人口773.8万,占常住人口37.3%。改革开放至2012年,北京人口增加第一个400万用了近二十年,增加第二个400万用了八年,增加第三个400万仅用了五年。

二、当前北京人口结构的阶段性特征

第一,人口规模结构:人口规模持续扩大,增长势头有所减缓。新世纪以来,北京人口规模结构中户籍人口增长稳定,常住外来人口集聚膨胀,达到历史最高峰。当前以及今后一段时期(2015前后)北京人口规模将持续扩大,但增长势头将有所减缓。我们预测,2020年前后北京人口规模将停止扩大,常住人口届时将达到2300~2500万人左右。

北京人口规模结构中常住人口和常住外来人口增量在2008、2010年出现双峰状况,此间呈现“M”型人口规模结构。2011年在户籍人口增量保持平稳增速情况下,构成常住人口主力军的常住外来人口急剧下降,北京人口规模出现拐点。其中,2010年常住外来人口比上年多90.5万,2011年比上年多37.5万,2012年比上年多31.6万。出现人口拐点的影响因素有:

(1)经济增速下滑。一般经验,GDP每增长一个百分点会拉动大约100万人就业。数据显示,2010~2013年GDP增速分别为10.3%、8.1%、7.7%、7.4%。预计经济增速将进一步下滑。(2)人口政策调整。受“严格控制特大城市人口规模”政策影响,人口“管控”将进一步强化。(3)城镇化成熟期。发展速度放缓,短期不动,长期小浮动,将是常态。例如,2005、2006年城镇化率均为84%;2007~2009年均为85%;2010~2012年均为86%。(4)吸引力下降。当人口增长严重超过城市承载力时,城市对新“移民”的吸引力下降。

第二,人口空间结构:人口向分散化发展,聚集势头仍较突出。近年北京人口由城市中心区向郊区、远郊区分散趋势十分明显。各区县人口规模增长总体趋势没有完全停止,城市中心区(主要指首都功能核心区、城市功能拓展区)居住密度继续增长并高于其它功能区。同时,由于资源配置的不均衡,城市中心区具有优质资源和就业岗位,其工作密度远超过居住密度。城市中心区承载着居住密度和工作密度的双重压力。具体分析如下:

从居住密度看,2012年,北京常住人口2069.3万,城市功能拓展区、城市发展新区共占80.28%,首都功能核心占10.6%,生态涵养发展区占9.12%。可见,过多的人口持续增量被城市功能拓展区和城市发展新区所分解,首都功能核心区人口增幅得到一定缓解。不过,92.39平方公里的首都功能核心区所占总人口比重与9746.65平方公里的生态涵养区相当,而且其人口密度是生态涵养区的110倍。

从工作密度(就业岗位总数/面积(平方公里))看,因具有“优质资源”优势,首都功能核心区集中了全市最好的经济资源(CBD、金融街等)、社会资源(医疗、教育等)、政治资源(中央及北京市政府所在地)、文化资源(博物馆、文化馆、艺术馆等),拥有较多工作岗位,吸纳成千上万就业人口。以金融街为例,面积不到2平方公里,就业人员达17万左右,工作密度每平方公里近8万人。

可见,无论从居住密度,还是从工作密度考察,北京人口空间分布都是严重失衡的。表面上看,人口向分散化发展。但是,聚集势头没有扭转,人口空间结构严重失衡。

第三,人口素质结构:人口素质普遍提高,人才资源仍较匮乏。众所周知,北京是全国教育资源最为丰富的特大城市之一,人口素质普遍较高。但是,仍然存在人口多,人才少的结构性矛盾。原因分析如下:

(1)就业结构不合理。2012年北京就业结构状况是5.2∶9.2∶75.6。农业从业人口接近5%,可以认为北京基本实现现代化。但是,从第三产业就业人口分布看,批发与零售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的从业人员数量在第三产业从业人员数量中位居第一、第二,占从业人员总数的30.6%,而创造的地区生产总值仅占第三产业的26.12%。就业结构与行业地区生产总值贡献率不匹配,劳动生产率低,就业结构不合理,就业质量不高。(2)国际化人才匮乏。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在京外籍人员91128人,占常住人口0.5%。持有外国专家证的外籍人员中,86.6%为文教类人员,主要集中在高等院校、中小学和各类教育培训机构从事语言教学,经济技术类人员仅占13.4%。(3)人才资源分布不均衡,人力资源配置效率低。据调研,与城市中心区人才资源聚集不同,因北京区域、城乡发展的不均衡性,一些郊区县缺乏人才吸引力,工作待遇又跟不上,引进来留不住,导致一流的医院、学校等硬件条件,二流的人力资源配置,人才资源分布不均衡,人力资源配置效率低。[11](4)人才吸引力减弱,人才流失问题突出。2011年中国与全球中心调查,回国海归就业群体中打算在京就业的人才落后广东和上海。[12]2012年毕业生中已经签约的本科毕业生约有七成、研究生约有四成到京外就业,高于同期。此外,自1985年以来,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的高科技专业毕业生分别有80%、76%去了美国。[13]

第四,人口年龄结构:人口红利处高峰期,少子老龄日益凸显。2010年,北京劳动年龄人口总量1621.6万,占常住人口82.7%,达到峰值;人口抚养比20.94%,处于历史最低值。2011年劳动年龄人口比重、人口抚养比首现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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