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富贤：解读“十八大”的人口政策

一、“十八大”报告、“十二五”规划、“十一五”规划比较

2012年11月8日胡锦涛总书记在“十八大”报告中提出：“坚持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提高出生人口素质，逐步完善政策，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 [i]而“十七大”报告却是“坚持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稳定低生育水平，提高出生人口素质。”[ii]从“十八大”报告的 “逐步完善政策”，似乎人口政策调整是势在必行。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又不容乐观。因为“十八大”报告只是重复了2011年的“十二五”规划的内容：“控制人口总量，提高人口素质，优化人口结构，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坚持计划生育基本国策，逐步完善政策。”[iii]

类似的观点也出现于2006年的“十一五”规划：“稳定人口低生育水平”，“坚持计划生育基本国策，稳定和完善现行生育政策”。[iv]但是整个“十一五”期间，“现行生育政策”没有得到丝毫的“完善”。

比较《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印发人口发展“十一五”和2020年规划的通知》和《国务院关于印发国家人口发展“十二五”规划的通知》，[v][vi]发现二者非常相似。“十一五”规划的指导思想是“坚持以人为本，推进制度创新，优先投资于人的全面发展。稳定低生育水平，提高人口素质，改善人口结构，引导人口合理分布，保障人口安全。促进人口大国向人力资本强国的转变，促进人口与经济、社会、资源、环境协调和可持续发展。”“十二五”规划是“以建设人口均衡型社会为主线，坚持计划生育基本国策，逐步完善政策，稳定低生育水平，提高人口素质，优化人口结构与分布，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促进人口与经济社会、资源环境相协调。” “十二五”的人口总量目标是“全国总人口控制在13.9亿人以内”。

可见“十一五”、“十二五”规划都提出“稳定低生育水平”，目的是“控制人口总量”，指导思想还是“人口控制”而不是“人口发展”。

二、同一班人马论证 “十一五”、“十二五”规划的人口政策

“十一五”和“十二五”两次五年规划之所以如此雷同，是因为是根据同班人马（国家计生委和主流人口学家）的“论证”。“十一五”规划是根据国家人口发展战略（蒋正华、宋健和徐匡迪为正副组长，集中了包括十多位两院院士在内的300多位专家学者）的论证，[vii]他们认为：

1、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总和生育率已降到1.8左右，并稳定至今。全国总和生育率在未来30年应保持在1.8左右，过高或过低都不利于人口与经济社会的协调发展。按此预测，总人口将于2010年、2020年分别达到13.6亿人和14.5亿人，2033年前后达到峰值15亿人左右。

2、目前生育率反弹势能大，维持低生育水平的代价高，必须创新工作思路、机制和方法。建议“十一五”期间应保持政策稳定。

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已经证明，国家人口发展战略组的“论证”已经破产。2010年生育率只有1.18（1996-2010年平均生育率也只有1.4左右），而不是1.8；2010年底总人口只有13.4亿，而不是13.6亿。

“十二五”规划是根据由2010年7月中国人口学会举办的、80多名专家参加的“建设人口均衡型社会学术研讨会”的论证，[viii]他们认为：

1、预计“十二五”时期的出生人口数量会多于“十一五”时期，“十二五”期末人口总量将达到13.9亿左右。

2、人口惯性增长势头依然强劲，未来30年还将净增2亿人左右，人口峰值将在2033年将达到15亿人，人口总量的持续上升造成人口与资源环境的矛盾日益尖锐。

事实上，“建设人口均衡型社会学术研讨会”的结论也已经破产。因为根据他们的预测，中国人口在2015年将达到13.9亿，“六普”显示2010年底人口为13.4亿，意味着2011-2015年年均增长1000万。“建设人口均衡型社会学术研讨会”的结论刚出来，我就在博客文章中认为他们的预测又将破产。[ix]但是他们虽然学术能力很差，影响决策的能力却超强，硬是将他们的结论塞进了“十二五”规划。

中国年增人口几乎直线地从1987年的1800万下降到“十一五”期间的600多万。并且随着育龄妇女在2011年后开始快速下降，每年出生人口将不断减少（“十二五”的出生人口怎么可能比“十一五”多？）；而随着老年人口的不断增加，每年死亡人口却在快速增加（中国每年死亡人口已经由1980年的626万增加到1990年的763万、2000年的813万、2011年的960万）。因此，“十二五”期间平均年增人口将远少于“十一五”，怎么可能有一千万？国家统计局《201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已经将“建设人口均衡型社会学术研讨会”的报告撕成了碎片，[x] 2011年只增加了644万人（没有1000万），年底总人口只有13.4735亿人。

300多人参加的“国家人口发展战略组”和80多人参加的“建设人口均衡型社会学术研讨会”，核心成员其实都是一样的：国家计生委的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蔡领导的中国社科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翟振武领导的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李建民领导的南开大学人口与发展研究所。蔡、翟振武、李建民都是中国人口学会副会长，而会长则是原国家计生委主任张维庆。由于人员一致、思维方式一致、学术能力一致，得出的结论一再破产也就不足为怪了。他们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已经毫无学术信用可言。

现在李建民等人提出“分步放开二胎”，被很多人认为相对于独生子女政策来说是很大的进步。其实这里的逻辑有问题。100乘以100本来等于1万，以前有文盲认为等于1，现在有人认为应该等于10，并沾沾自喜地说结论更接近事实。难道能认为10就是正确答案？以前有屠夫在五年之内屠杀了数千万人口，现在有人提出今后五年只屠杀上千万，难道就不是屠夫了而是功臣了？

李建民等人是在貌似开明的外壳里包藏者非常保守的内涵。他们认为放开二胎后生育率会达到4.4，补偿性出生一亿多孩子。其实仍然是“人口恐吓”。他们认识到停止计划生育是势不可挡，以进为退，“负隅顽抗”。

全国人民都知道主流人口学家是骗子，难道还要相信骗子，穿着“皇帝的新装”继续招摇过市？

三、“十八大”后人口政策如何调整？

论证“十二五”规划人口政策的“建设人口均衡型社会学术研讨会”是在2010年7月召开的，当时第六次人口普查还没有进行。“六普”之后，证明他们的依据是错误的，结论已经破产。

也就是说制订“十二五”规划时，还不知道“建设人口均衡型社会学术研讨会”的结论是错误的，因此全盘采纳了他们的观点，包括“稳定低生育水平”。

而“十八大”是在“六普”结论公布之后召开的。“六普”已经证实了2010年生育率只有1.18（而不是1.8），如果还“稳定低生育水平”，那么是无法向历史交代的。因此“十八大”报告没有像“十七大”报告那样再提“稳定低生育水平”，而是说“逐步完善政策，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我认为“十八大”的这些新变化是值得高度评价和欢呼的！

如果继续用“面向过去”的“政策非常连续”眼光，那么“十八大”报告在人口政策上与“十七大”没有什么差别。如果用“面向未来”的发展的眼光，那么在“十八大”报告的框架下，人口政策是大有可为。

“建设人口均衡型社会学术研讨会”和“十二五”规划的目标其实是合理的，比如说“2015年人口达到13.9亿”、“2033年人口达到15亿”。这些人口目标也与“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的结论是一致的。问题是，他们“路”是不通的，如果沿着他们的“路”走，将与过去一样无法实现其人口目标。比如说本来图纸是生产一辆汽车，但是如果用他们的流水线组装，最后出来是一支步枪，而不是汽车。

“六普”和2011年统计公报已经证明了“建设人口均衡型社会学术研讨会”的“路”是不通的。如果还沿着他们的“路”走下去，那么将摔下悬崖。应该悬崖勒马，另辟蹊径。

既然“十八大”报告明确提出了“逐步完善政策，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完善”，“逐步”到什么程度。也就是说，酒坛已经有了，里面应该放什么样的酒？笔者在这里斗胆献言。

即便假定2012年、2013年年增人口与2011年一样为644万（事实上会更少，因为育龄妇女更少、死亡人数更多），那么2013年底人口只有13.6023亿。2013年就开始“完善人口政策”的话，出生高峰是在2014年，那么2014年、2015年需要增加2977万人才能让2015年的总人口达到13.9亿。由于每年死亡上千万，意味着这两年需要出生5000多万（生育率需要在2.4左右）。那么即便2013年的人口政策“完善”到“停止计划生育”的程度，才能勉强让总人口在2015年达到13.9亿。

而要达到“建设人口均衡型社会学术研讨会”所预测的2033年达到15亿人口（人口均衡发展）， 那么2013年需要停止计划生育，并出台积极的鼓励生育政策，让2014-2033年生育率稳定在2.2以上才行。

应该在“停止计划生育”和“鼓励生育”之间“逐步”，而不是先“各种二胎过渡”再停止计划生育。依照李建民等人的“分两步走的二胎过渡”方案，是根本不可能实现“人口长期均衡发展”的目标的。

也就是说，需要“完善”到“停止计划生育”的程度才能实现“人口长期均衡发展”的目标。“逐步”是需要“急行军”，而不是“慢慢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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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十八大在京开幕 胡锦涛作报告（全文）》，财新网，2012年11月08日

[ii] 《胡锦涛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全文）》，人民网－《人民日报》，2007年10月25日

[iii]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纲要 》，新华网，2011年03月16日

[iv]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一个五年规划纲要（全文）》， 新华网， 2006年03月16日

[v] 《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印发人口发展“十一五”和2020年规划的通知-国办发〔2006〕107号》，中央政府门户网站（来源：国务院办公厅）

[vi] 《国务院关于印发国家人口发展“十二五”规划的通知-国发〔2011〕39号》，中央政府门户网站（来源：国务院办公厅）

[vii]国家人口发展战略研究课题组：《国家人口发展战略报告》，中国政府网，2007年1月11日

[viii]曾利明：《中国人口老龄化提速 建设人口均衡型社会遇困境》， 新华网， 2010年07月10日

[ix]易富贤：《计生委用虚假数据误导十二五规划--"十二五"期末人口真将达13.9亿？》，易富贤博客， 2010年7月20日

[x] 《中华人民共和国201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网站，2012年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