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树成:不可忽视GDP――当前中国经济走势分析

作者:刘树成发布日期:2012-06-21

「刘树成:不可忽视GDP――当前中国经济走势分析」正文

对于今年以来我国经济增速超预期回落,既不能反应过度,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在“稳增长”,保持适度的经济增速,不是简单地放松宏观调控政策,不是重返“高增长”,不是再次回归GDP崇拜、GDP追求,而是在新形势下,向各级政府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这就是“稳增长”要与转方式、调结构、控物价、抓改革、惠民生相结合,努力实现科学发展。

一、当前中国经济走势:超预期较低位运行

今年以来,我国经济下行压力加大,经济增速进一步回落,出现了比社会预期更为明显的放缓。从GDP季度同比增长率来看,今年第一季度承接了去年4个季度连续回落的态势(去年4个季度分别为9.7%、9.5%、9.1%、8.9%),进一步回落到8.1%,低于社会上的普遍预期(普遍预期为8.4%或8.5%)。这是自2009年第二季度我国经济增长率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冲击中回升以来,12个季度中的最小增幅;也是自2000年起,12年来少有的6个低于8.1%的季度增长率之一(另外5个低于8.1%的季度增长率是:2000年第四季度,7.3%;2001年第二季度,7.7%;2001年第三季度,7.8%;2008年第四季度,7.4%;2009年第一季度,6.6%)。

从我国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月同比增长率来看,今年也承接了去年7月以来的回落态势,4月份进一步下降到9.3%,亦低于社会上的普遍预期(普遍预期为12.2%)。这是自2009年6月我国工业增加值增长率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冲击中回升以来,35个月中的最低增幅;也是自2000年1月―2月以来,148个月中少有的14个低于10%的月同比增长率之一(其他13个低于10%的月份是:2001年7月、9月至12月,2008年10月至2009年5月)。5月份,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月同比增长率9.6%,虽比4月份略高0.3个百分点,但仍处于10%以下的较低位运行。

对于今年以来我国经济增速超预期回落,既不能反应过度,也不能掉以轻心。“反应过度”的主要表现为:一是主张大力度地放松宏观调控政策,二是刚刚沉寂一点的中国经济崩溃论、中国经济危机论、中国经济硬着陆论、中国经济滞胀论等说法又浮出水面。“不能掉以轻心”就是要认真分析经济增速明显回落的各种可能原因,有针对性地采取各种措施,避免经济增长的大起大落,保持经济更长时间的平稳较快发展。

二、原因分析:注意一种倾向掩盖另一种倾向

经济增速的进一步回落是由多种原因造成的,从学术界已有的分析看,主要有以下七个方面的原因:

其一,主动宏观调控的结果。

其二,主动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加快结构调整的结果。

其三,国际上外需低迷、出口不振,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还在发酵。

其四,国内消费动力不足、投资需求不旺。

其五,资源、环境、劳动力供给等约束强化,潜在经济增长率下移。

其六,企业经营困难,各种成本上升,资金紧张,市场需求疲软,利润下降。

其七,经济增速回落过程中有惯性。

以上的原因都存在。这里,我们想强调提出的是,可能还有第八个方面的原因,即一种倾向掩盖另一种倾向。一些地方在反对GDP崇拜、反对盲目追求和攀比GDP的过程中,出现了忽视GDP、淡化GDP的倾向,不再下大力去做好经济工作。这是值得我们高度重视的。

从历史上看,改革开放以来的经验情况表明,每个五年计划(或规划)之后的第二年,又是各级领导班子换届之年(我们称之为“双重推动年”),往往容易出现经济增长趋热的态势。改革开放以来,从“六五”计划到“十一五”规划,共有六个这样的“双重推动年”,即1982年、1987年、1992年、1997年、2002年、2007年。其中,有三个年份是经济增长较热或过热之年(1987年11.6%、1992年14.2%、2007年14.2%),有两个年份是经济增长回升年(1982年由上年5.2%回升到9.1%、2002年由上年8.3%回升到9.1%),仅有一个年份是经济增长回落年(1997年由上年10%回落到9.3%)。今年又是这种“双重推动年”,按照历史惯例,本应着重防止经济增长趋热,但实际情况却相反,出现了经济增幅的较大回落。当然,这也可能像1997年那样,受到亚洲金融危机冲击和国内需求不足的影响。但如果存在上述的一种倾向掩盖另一种倾向的问题,则是需要重视的。

为什么不可忽视GDP?GDP(国内生产总值)是一个国家(或地区)在一定时期内,所有常住单位参与生产和服务活动所形成的增加值。物质资料生产,以及相关的生产性和生活性服务活动,是一个社会赖以生存和稳定发展的实体经济基础。当然,在现实经济运行中,GDP增长速度不能太高。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经济增长曾多次出现“大起大落”现象。“大起大落”的要害就是“大起”。因为经济增长速度过高、过急、过快的“大起”,也会很快产生“四高”问题,即高能耗、高物耗、高污染、高通胀,很快造成对经济正常运行所需要的各种均衡关系的破坏,由此而导致随后的经济增长速度的“大落”。因此,反对GDP崇拜、反对盲目追求和攀比GDP,是正确的。但我们也应知道,在一定时期内,GDP增长速度也不能太低。如果太低,也会带来一系列问题。一者,会给居民收入增长和人民生活带来困难。因为GDP是提高和改善人民生活的物质基础。GDP“蛋糕”做大了,不一定就能分好;但如果没有GDP“蛋糕”的适度做大,也就更难去分好“蛋糕”。二者,会使财政收入受到影响。财政收入若大幅下降,则需要财政支持的经济结构调整、社会事业发展、社会保障实现,都会受到影响。三者,影响企业的宏观经营环境。较低的GDP增长,从需求面反映市场需求疲软,影响企业的生产和销售,影响就业的扩大。总的来看,经济增速过高,会恶化经济结构;而增速太低,也会恶化经济结构。经济增速过高,难以持续;而增速太低,也难以持续。因此,要保持一定的、适度的经济增速。

现在“稳增长”,保持适度的经济增速,不是简单地放松宏观调控政策,不是重返“高增长”,不是再次回归GDP崇拜、GDP追求,而是在新形势下,向各级政府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这就是“稳增长”要与转方式、调结构、控物价、抓改革、惠民生相结合,努力实现科学发展。

那么,经济增长速度多高、多低为宜?这涉及到潜在经济增长率的把握问题。

三、潜在经济增长率下移:应保持一个渐进过程

有学者指出,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我国经济以近两位数增长,现在进入到潜在经济增长率下移的新阶段。但这里有三个问题需要讨论。

首先,潜在经济增长率的下移是一个突变过程,还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有学者提出,2013年―2017年,我国潜在经济增长率将由10%的高速降到6%―7%的中速,明显下了一个大台阶。然而,我们从国际经验看,不同国家因其地域大小不同、人口多少不同、资源禀赋不同、国内外环境条件不同等,潜在经济增长率的下移表现为不同的情况。

第一种情况,有的国家表现为突变过程。如日本,二战后经历了4个阶段:

(1)1953年―1959年的7年中(1952年为基年),GDP年均增长7.2%。

(2)1960年―1973年的14年中(1959年为基年),GDP年均增长上升到9.7%。

(3)1974年―1991年的18年中(1973年为基年),GDP年均增长明显下降到4.1%。

(4)1992年―2011年的20年中(1991年为基年),GDP年均增长又显著下降到0.7%。

第二种情况,有的国家则表现为相对平稳的渐进过程。如韩国,二战后也经历了4个阶段:

(1)1954年―1962年的9年中(1953年为基年),GDP年均增长3.9%。

(2)1963年―1979年的17年中(1962年为基年),GDP年均增长上升到9.5%,其中有5年GDP增长率的峰值为11%―14%。

(3)1980年―1997年的18年中(1979年为基年),GDP年均增长略下降到8.2%,仅下降了1.3个百分点,其中有4年GDP增长率的峰值为11%―12%。

(4)1998年―2011年的14年中(1997年为基年),GDP年均增长明显下降到4.2%。

第三种情况,有的国家,潜在经济增长率下移后,在一定时期随着科技发展等因素的推动,还可能重新上移。如美国在20世纪90年代,在以IT产业为代表的新技术革命推动下,潜在经济增长率又有所上升。二战后,美国亦经历了4个阶段:

(1)1953年―1973年的21年中(1952年为基年),GDP年均增长3.45%。

(2)1974年―1992年的19年中(1973年为基年),GDP年均增长下降到2.65%。

(3)1993年―2000年的8年中(1992年为基年),GDP年均增长又上升到3.5%。

(4)2001年―2011年的11年中(2000年为基年),GDP年均增长又下降到1.57%。

每个时期潜在经济增长率究竟是多少?难以给出精确测算。在宏观调控实践中,这也是一个经验把握问题。在潜在经济增长率下移的过程中,如果现实经济增长率过快、过急地下落,有可能引起经济和社会震荡。对潜在经济增长率下移,社会各方面(政府、企业、个人)都要有一个适应过程。为了避免带来经济和社会震荡,宏观调控应力求使经济增长率下移成为一个渐进的过程。比如,由高速(10%)先降到中高速(8%以上、10%以下),再降到中速(7%―9%),再降到中低速(6%―8%)和低速(5%以下)等等,分阶段地进行。当然,现实经济生活不会完全按照人们的主观意志运行,但我们可以尽可能地把握经济增长率的平缓下落。特别是我国是一个地域辽阔、人口众多的国家,国内需求的回旋余地较大,工业化、城镇化的纵深发展都有一个逐步推移的过程,可以说,有条件使潜在经济增长率的下移平滑化。

其次,潜在经济增长率下移过程中,对其上下限下移的把握可以不对称。

我们曾根据我国1978年―2009年GDP增长指数,利用HP趋势滤波法,得到滤波后的趋势增长率。计算表明,改革开放以来的30余年中,滤波后的趋势增长率大体处于8%―12%区间,即上限为12%,下限为8%。现在,当我们考虑潜在经济增长率下移情况时,并非上限、下限都要同时下移。在最近一段期间,在宏观调控的实际把握中,可以首先将其上限下移2个百分点,即降为10%以内,而下限8%则可暂时不动。这是因为过去我们的主要问题是经济增长往往容易冲出10%。实践表明,经济增长率冲出10%,就会使经济运行出现偏快或过热的状况而难以为继。现在,从资源、能源、环境等约束不断强化的情况出发,我们首先应该把经济增长率的上限降下来,把握在10%以内比较妥当。

多年来的实践还表明,经济增长率8%是我国目前经济发展阶段的一个基本底线。若低于8%,如在国际金融危机影响下,2008年第四季度和2009年第一季度我国GDP增长率分别下降到7.6%和6.6%,给企业生产和城乡就业带来严重困难,使全国财政收入呈现负增长。今年第一季度GDP增长率降到8.1%,各方面也立即感到经济运行的下行压力,使企业经营和国家财政收入再度紧张。今年3月《政府工作报告》将GDP增长预期目标由原来多年的8%降为7.5%,主要是导向性的,引导各方面把经济工作的着力点放到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提高经济增长质量和效益上来。但在宏观调控的实际把握中,仍以8%作为适度增长区间的下限为宜。

由此,在宏观调控的实际操作中,当经济增长率冲出10%时,就要实行适度的紧缩性政策;当经济增长率低于8%时,就要实行适度的宽松性政策;当经济增长率处于9%左右的区间时,经济运行状况比较良好,可实行中性政策。如果说我们过去在宏观调控中经常要把握好经济增长率的“峰位”,防止“大起”,那么今后,在潜在经济增长率下移过程中,则要特别关注经济增长率的“谷位”,防止“大落”。

最后,潜在经济增长率下移过程中,并非经济增速一年比一年低。

在潜在经济增长率下移过程中,就年度经济增长率来说,并不一定是直线下落的,也就是说并不一定是一年比一年低,年度间仍会有高低波动。比如,国内外许多经济预测机构都预测2012年中国经济增长率会比2011年低,但在预测2013年时,一般都认为会比2012年略高。

为什么2013年中国经济增长率有可能比2012年略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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