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叙利亚离战争还有多远

随着当地时间（2011年11月27日）在埃及开罗召开的阿盟外长紧急会议通过决议，对叙利亚实施制裁，包括立即停止与叙利亚政府的商贸活动、冻结叙利亚政府在阿盟成员国范围内的资产、停止在叙利亚投资项目，以及暂停阿盟各国飞往叙利亚的航班和禁止叙利亚官员前往阿盟各国旅行等，本就在中东形孤影只的叙利亚，显得更加孤立无援。

正如许多观察家所指出的，阿盟接二连三以压倒性多数通过针对阿萨德政权的决议，无疑明示叙利亚各方，阿萨德政权已被阿拉伯世界打入另册，这样一来，原本主张加大对叙利亚制裁力度的欧美将更加自信，因为此举将令任何试图否决未来针对叙利亚安理会决议的国家承受“违背本地区意愿”的巨大压力，这在联大和联合国人权事务委员会讨论叙利亚问题时已初见端倪。

从目前情况看，阿盟的举措让外界针对叙利亚的压力继续加码：周一，联合国独立调查委员会发布一份报告，援引223名受害者证词，证明叙利亚军队犯下“反人类罪”，在持续8个月时间里迫害平民和示威者，其中最小受害者年仅两岁。值得一提的是，报告中援引匿名受害者的话，称叙利亚军警逼迫被捕者放弃自己宗教信仰，改为崇拜巴沙尔，这种指控在笃信一神教的穆斯林世界，几乎等于直斥巴沙尔为“异端”、“穆斯林公敌”了。

在此前后，美、德、土耳其等国相继针对叙利亚发布强硬言论，而法国外长朱佩甚至提出“开辟人道走廊”、“为人道走廊提供保护”等言论，土耳其方面也传出过“建立隔离区”等五花八门，涉及军事干预的信息。一些舆论称，美、俄两国航母云集叙利亚近海，战时可能一触即发。

那么，叙利亚离战争究竟还有多远？

首先应该澄清的是，“美俄航母云集叙利亚近海”消息并不十分确切：美国航母“乔治・布什”号编队系执行波斯湾、红海军事任务后返回母港、意大利的塔兰托，客观上的确“云集叙利亚近海”，但并非有针对性的部署行动，且返航状态的航母编队也并未做好武力干预准备，至于俄罗斯，11月26日俄国防部承认，“库兹涅佐夫”号航母编队的确正从巴伦支海赶赴东地中海，但目的是为了执行与以色列海军的预定联合演习计划，被传将接待俄航母编队的塔尔图斯港其实并不具备航母接待能力，原定2012年动工的军港扩建工程，如今恐怕也只能束之高阁。

法国外长朱佩的“人道走廊”说法，是欧美主要国家首次流露出干预之意，但朱佩的说辞闪烁其词，刻意回避“禁飞区”、“军事干预”等概念，并强调“国际授权”，这在很大程度上更像一种“投石问路”的试探，而非成熟、成型的军事计划。

此次阿盟通过制裁决议，“海合会”六国起到决定性作用，这些国家都是逊尼派，和示威者同派，而与阿萨德的什叶派隔阂很深，以往碍于叙利亚“前线国家”的名头不便干预，如今正好抓住把柄，让叙利亚“变天”，改由占人口多数的逊尼派执政，是这些国家的心愿，但“海合会”各国防御中心在东不在西，主要威胁是东面另一个什叶派大国伊朗，而非长期以来心不合但勉强能“面和”的叙利亚，从近日阿盟一系列举措和言论看，它们更希望通过孤立、封锁、禁运、制裁，促成叙利亚“内变”，不便也无力直接动手。

真正做了一定军事准备，且具备干涉能力的，是以色列和土耳其这一南一北两个“邻居”，其中土耳其曾列席27日阿盟外长会议，显得对干涉叙利亚跃跃欲试。但土耳其虽是伊斯兰国家却不是阿拉伯国家，历史上奥斯曼对中东的统治，阿盟各国至今言犹痛切，在土耳其“干涉论”最响亮的时候，中东就有阿拉伯评论家指出“警惕奥斯曼幽灵卷土重来”，指出土耳其有意重夺伊斯兰世界盟主之位，阿盟匆匆通过决议，在一定程度上也有自行清理门户，不给土耳其更多入局机会的含义，倘土耳其调门太高，阿盟的调门反倒会适当降低；至于以色列，倘若它发动军事干预，问题只会对巴沙尔有利：任何中东穆斯林国家，恐怕都担当不起“勾结以色列攻打阿拉伯国家”的“原罪”。

叙利亚是俄罗斯在中东唯一盟国，塔尔图斯更是俄独联体外唯一海军基地，是俄罗斯“温暖海洋”战略的唯一支撑点，力挺叙利亚成为俄无奈的选择。但俄在东地中海实力有限，鞭长莫及，所谓“支持”，也只能是象征性的。

问题在于，欧美的“肌肉秀”同样可能是象征性的：美法大选在即，加上各国经济不景气和债台高筑，再拖入一场战争未必有利；阿萨德政权固然令人厌恶，但反对派的政治色彩也让人担忧，“阿拉伯之春”后，多国相继出现原教旨穆斯林派系上台执政，自由派却被边缘化的局面，使得西方开始出现“中东革命失控”和“欧美替‘海合会’火中取栗”的说法，这一切，加上伊朗这个更大、更现实威胁的在侧，都令其不愿轻言动武。

叙利亚“开战”的最大可能是内战。

正如不少评论家所言，阿盟的决定等于告诉叙国内反对派，不要妥协，可以合法推翻阿萨德政权，这将鼓励更多打着“和平示威”旗号的反对派组织转向暴力革命（已有反对派在网络上挂出“示威结束、革命开始”的口号），由里亚德・阿萨德所领导的、总部设在土耳其的“自由叙利亚军”号称拥兵三万，近日更不断发出“捷报”，呼吁官兵“倒戈来归”，并在网络散布“遭空袭”的信息，显然希望国际社会将叙利亚变成第二个利比亚，为他们提供空中保护伞，甚至如他们中某些人呼吁的那样，直接空袭叙军政目标。

但对于这些人马，欧美普遍持怀疑态度，认为他们实力有限、夸大其辞，一些媒体还指出，巴沙尔政权迄今上层稳固，军事能力也依然强悍。如果巴沙尔能继续维持这种状态，国际军事干预将一如既往地谨慎下去。

倘内战果真大规模爆发，反对派在某个地区形成武装割据，则各种军事干预的借口也就不寻自来，届时才将是叙利亚“开战”最危险的时候。